渡船

番外·只待（五）

      陈默打量着自顾纠结的小孩儿，比起相信10岁的孩子练功练的难受要命时的过分渲染的措辞，陈默当然更相信自己的专业能力。

      倒计时结束，陈默弯身，手覆上路之遥的腰，男孩身体瞬间紧绷起来，慌张开口：“别……老师……我自己来……”

      陈默本就没打算这么早动手。

      他从路之林那里了解了这孩子的性格，本想着等萧麟练完走了以后再给他压，省的小孩儿死要面子。

      眼下，路之遥正抖着胳膊，稍稍回头看着自己的左脚，一点点的往外滑回差不多的位置上，轻声抽泣了两下，费力的腾出一只手擦过脸颊。

 

      ——“萧麟，我包外面那层，里面有个没拆封的黑色护腕，拆了拿给他”

      陈默听见路之遥在萧麟走过来的时候，明显的憋住了气，稳住了呼吸。

      萧麟把护腕塞到路之遥手里，站起来歪头，疑惑的看着陈默，眼神询问：为什么压横叉时可以双手撑地？

      陈默瞪他一眼：“吸腿转重新做，你刚才转的是什么东西？脚上重心来回倒，你那技术技巧怎么拿的第一”

      萧麟撇嘴回到教室中间，重做吸腿转。

      陈默则调整了一下路之遥跑歪的上身：“以后上课记得带，擦汗擦眼泪都别再用手了，都揉红了”

      路之遥带好护腕，眼泪又开始混着汗水往下滴：“谢谢老师……”

      ——“耗的没那么疼了，就松开手，胳膊肘撑地也比你这么跟我扛着强”

      一瞬间的停滞后，没太多的停留，路之遥就忍着胯部的酸疼松开了撑地的手掌，上身俯下一些，胳膊肘撑稳了重心。

      胯跟的酸痛转为撕裂加剧袭来，实在是灼痛，但他不敢再撑回去，更重要的是，他没力气了。额头顶在地板上，双手紧攥着不长的头发，一声声的闷哼和哭声再也忍不住了。

      陈默看他还是不停的调整重心，肘侧一圈泛红，又叫停了萧麟：“护膝拿两个来给我”

      接过护膝，稍微折了一下，陈默弯身碰碰路之遥的大臂：“垫着，撑在上面”

      路之遥其实根本顾不上胳膊肘撑在硬地板上的硌痛，胯部的灼热凝聚了他所有的精力，他还是听话的拽着护膝调整位置，艰难的垫好，“谢谢老师……”

      陈默看着路之遥还是拼命的撑着不肯再往外划出去一分，就这样还是小声不断的啜泣着，两腿也因为一直较着劲开始不断的发抖，他叹了口气：“之遥，我对你真的很温柔了。你可以问问萧麟，我什么时候带学生压横叉会给这么长的适应时间，别说双手撑地了，就是像你现在这样胳膊肘撑地，都是要挨骂的。”

      话音落下，陈默便觉察出路之遥身体僵了一下

      ——“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  ——“没事……”

      然后，路之遥咬着下嘴唇，抖着手臂一点点趴了下去。双手握拳圈着，脸朝下捂在地板上。被移动到额头下的两块护膝被攥起深深的褶皱，细细碎碎的哭声渐强。

      陈默见过听话的孩子，见过能忍的学弟，但他确实依然无法对这种景象无动于衷。

      他时常会回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？

      开始觉得路之遥是不同的，重要的。

      也许是这一节课。

      他始终都心疼那些走在舞蹈路上的人。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他总是看见不同的附中学生在各个老师们手下挣扎努力着，自己也曾经深深地陷在那样的苦痛中，光芒遥不可及。

      很多年后，即便是做了老师，走到了更重要的位置上，也学会了拿出那一套严厉的言辞和不动声色的扑克脸，但心软是深埋在骨子里的。

      他弯下身轻轻拍拍路之遥的后背：“特别棒，坚持一下。”

      语气温柔，手上也轻柔的揉搓着小孩儿的胯跟和紧绷的韧带。

      可就算是路之遥看起来已经很忍耐了，但屁股翘起的高度还是让陈默头疼。

      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以后根本做不了老师。

      如果是别的资历更久的专业老师，碰上路之遥这样的韧带条件，就算孩子哭喊的再厉害，也是会毫不犹豫的动手继续向下。

      可他不行，至少现在还不行。

      所以，他放开路之遥，重新站起来。

      萧麟刚做完了每日份的素质训练，正皱着眉头看着撑地的路之遥。

       陈默轻咳唤回萧麟的目光：“结束了？”

      ——“啊？恩，都做完了”

      陈默看了一眼挂表：“还有10几分钟，拿两块软转，打胯吧”

      萧麟脸皱巴巴的：“哥……？”

      陈默哼笑：“怎么？我给你踩过了，就不用再练了呗？”

      萧麟眉头都皱到了一起：“不是……行吧……”

      萧麟认命的躺在两块软砖上，腿举起与地面垂直，打开后上手颤了两下，不错的脚背和蹬直的膝盖，动作标准堪称完美，但贴不住地板的脚昭示着他近段日子来到底偷了多少懒。

      陈默猜到就是这么一个结果：“连着十个，我要听到打到地板的声音，中间断了就重来”

      萧麟微微撑起身体：“哥……两块我不行的……”

      陈默凝眉：“你当你是一年级的学生么？躺在地板上开个平角就能让我满意了？行不行不是你说了算的。我记得这学期刚开学的时候，别说十个了，就是二十个你也能轻轻松松完成”

      萧麟还胆敢狡辩：“现在……不是不行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陈默懒得跟他争：“要么你照我的要求做，要么我就告诉唐老师，我倒想看看，你怎么跟他说你不行。”

      萧麟撇着嘴假哭，看陈默根本不理他就又躺了回去，手扶在软砖上，深吸一口气，随着一声喊叫，打了一个胯。

      没有任何与地面触碰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——“你不用跟我演，胯跟松没松下去我比你自己看的还清楚。手给我放头顶上去，撑什么撑？！”

      萧麟腹诽：许别人撑，不许我撑！

 

      萧麟调整了一下情绪，再次打开双腿，比刚才又多用了几分力颤胯，然后收腿，手放头顶，深吸一口气，吐出来的同时迅速打开双腿。

      连着三个，虽说打地也只是轻微的发出声响，但陈默看见了他的尽力，也不再苛求。

      萧麟抽着鼻子躺在那里缓劲。90°垂直地面的双腿微微颤抖着，一双手盖在脸上。陈默不用猜，一定是又哭了。

      ——“你不用着急给速度，可以慢慢做但中间不许缓这么久了，连着做，还有七个，忍一忍，打地打结实了，别一遍遍重来，你疼，我也疼。”

      萧麟擦了一把眼角的泪，抱着软砖的上檐，侧过头去，深呼吸，开始。

      ——“膝盖，控制一点”

      第六个结束，萧麟胸口起伏明显且频繁

      ——“加油昂萧麟。”

      又是三个，他的腿几乎收不回来，下意识就上手推了一下，陈默看见了却没狠心说那句重来。

      ——“最后一个，打完起来甩了腿就让你下课，快”

      一身闷哼，萧麟最后一个打胯，脚腕都几乎贴了地。艰难把腿回到原位之后，就是撕心裂肺的哭。

      ——“行了行了，差不多得了，这还有弟弟呢，你再把人家吓着”

      萧麟“演”的累了，自己就爬起来去甩腿了。

      陈默腾出空去看路之遥的状态。攥紧的拳头没松，胯跟也还是绷着。

      他理解路之遥，第二节课，他已经逼着着小孩儿耗了快半个小时的横叉了。松开卡紧他膝盖的双腿，钻出把杆，架着路之遥收回腿。

      路之遥试着听话的走两步，但陈默一松手他腿就软，撑着地坐下，脸埋在双膝间，手轻轻的摩挲着胯跟和腿后的韧带，眼泪怎么都止不住。

      陈默叹气：“缓一缓”，然后走过去敲萧麟：“速度！你这踢的什么东西。我可是听说明年的全青赛，学校就要到了三个名额，就你现在这个排名，没点危机意识么？这么点小事儿你都觉得委屈，到时候那风言风语你受得了么？”

 

      萧麟调整动作，快速且标准的甩完旁腿，转过身靠在把杆上：“我知道。答应你了，会听话的……今天的事……您能不告诉唐老师么？求你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陈默笑了：“你撒欢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怕他？”

      萧麟叹气：“不敢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——“你这么说的次数一只手都数不过来”

      萧麟撇嘴

      陈默敲他的脑袋，竖起食指：“就这一次昂，我替你瞒着，再有下次我连着这一次一并给你告上去。”

      萧麟憨憨的笑了：“那唐老师得说你：他让你瞒着你就瞒着？他多大你多大？！哈哈哈哈哈哈”

      陈默踹他：“先操心你自己的事情吧！收拾东西该去哪儿去哪儿！”

      萧麟都换好衣服背着包走了，把杆下坐着的男孩还是埋着头在那哭，陈默摇摇头走过去：“练狠了？委屈？”

      路之遥摇了摇头

      ——“那怎么？要在这儿哭一节课？”

      等路之遥抬起头，陈默才看清小孩儿好看的脸上已经糊满了汗水和泪水。

      陈默拿了条小毛巾给他：“我都没动手，你就这样了，看来今天你是不好过了。”

      路之遥手里的毛巾都要吓掉了：“老师……？”

      陈默收回毛巾，指指把杆：“先踢腿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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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的番外给大家全都放正文了。

彩蛋是好多人想看夏延和路之遥的对手戏，说实话，他俩交集的话，基本都是陈默做纽带（毕竟我们小陈老师是不会放心把之遥单独交给他师兄的哈哈哈哈）

今天给大家安排了！夏延 陈默 之遥 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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