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万里》 / chapter 64
夏延太知道陈默的脾气了，宁折不弯。若不是这样当初唐晨也不可能会死心塌地的要把他带出头，但也是这性子，让他这一路吃了不少的亏。
他站起身，尽力与陈默平视：“我听路之遥说，你告诉他们名次不是一切。在他们看来，你是在讲不要争名夺利而是全力以赴的道理。而实际上我知道，这么多年了，你一直都没过去。”
夏延已然摆出了要好好跟他讲道理的态度，陈默也渐渐收起了锋芒，一双委屈的眼睛望向夏延，波光粼粼的：“是您，您能过去么？”
夏延微微点了点头：“我怕也不能。但我应该会想找机会扳回来，而不是逃避。”
陈默低下头，轻轻笑了：“您不用激我。我承认了，我不想参加比赛，不想再与他同场竞技。不是我害怕，是真的不想。”
秦骁看夏延的脸色又逐渐转暗，赶忙上前拽住陈默，按着人一起坐在了矮柜上。伸手揽住陈默肩膀，手指轻轻点在他的肩前：“没那么严重昂，现在情况和当时也不一样了，没人敢……”
秦骁说了一半的话，被夏延一声轻咳警告了回去，但陈默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。
不论是唐晨如今的身份，或是他师兄在业界的地位，就是他自己现在的名声，也没谁会想要在他身上动心思了。
陈默低着头揉着眼睛自嘲的笑了：“当初无论他是不是局中人或者知情者，这件事情已经成为了我心里最难过的一道坎。再同场竞技，即便是赢，对我来说，也没什么意义。其实我后来总想，到底为什么？为什么就是过不去。我不怕输的，我也输过一些重要比赛，topline甚至连总决赛都没进，但我没觉得那有什么，比赛就是有输赢的。后来我想明白了一些，可能是那次让我意识到并没有永远的公平，甚至尊重也是奢望，在我心里一直被放在很高位置的东西，也是可以被沾染和亵玩的，我真的不想再有第二次了……”
陈默说完这段话心里的心结多多少少是解开了一些，可正当他终于可以呼出那口气的时候，他瞄向身旁的夏延，似是看到了即将爆发的火山。
那是即便回来后已经凶了他很多次都未曾在师兄脸上露出过的表情。
宁静和宁静下的那抹笑容，几乎已经要把他击穿。
夏延站起身，微微眯着的眼睛就那么看着陈默。
秦骁已然被吓愣了：“哥……别生气，别生气，他……”
求情的话被瞪回去，还好这次陈默也意识到了严重性，虽然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，但还是识相的起身叫了人：“师兄……”
夏延稍挑眉。
他知道陈默这声称呼里害怕的情绪多过一切，他转身坐了回去，盯着陈默的侧脸，把人盯得狠狠的退了两步。
陈默不明白哪里触了夏延的逆鳞。
师兄的规矩很多，他又实在不是那种面面俱到的人，他想应该还是哪句话说错了，又怕如果不是，不是给自己又挖了一个新坑？最后干脆原地站着，胶着的抵抗。
夏延舔下嘴角：“你是大了，小心思数不胜数，嘴上功夫越来越厉害。问题看表面，说话不过脑子，师父还是罚的少了。”
果然，说错话了。
这个局面，陈默深知认错才是首选：“师兄，我错了，我不该口不择言的。”
——“哦？哪里口不择言了？”
陈默整个人都僵住了，他去哪儿知道哪里说错了，他只不过是从只言片语中确定了自己的言多必失，到头来还是掉进了师兄的圈套。
——“我……”
夏延不听狡辩：“今天也就是我了，要是师父直接来跟你聊，我怕就是我这个救兵都救不了你。当然，就你刚才的那段话，我也不会替你求情，活该你下去跑步，上来翻到吐，不想明白了这教室你都不用想出去。”
陈默细想，这件事情，师父知道的比师兄更多更清楚，可好像师父从未提及，哪怕是侧面都未曾试探过。即便是年年知会他有比赛，但只要自己随便找个借口，师父都会随他去。
而且比起师兄，如果师父来，气氛根本不至于如此严肃。唐晨或许会骂他，或许会让他下去跑步，或许会罚他罚到吐，但他知道那有终点，唐晨会放过他，或者直接跟他讲明白。
而夏延，不会立刻动他，甚至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，不会因为这件事罚他。生气起来，讲起道理来都语气温和，但只要是夏延站在对面，盯着他，逼他妥协，他就不敢逾越半步，只能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，在夏延的循循善诱下一步一步走进师兄的圈套。
陈默脑内想的事情太多，已经忘记了现在的处境，教室里安静无语了至少2分钟，夏延不满的拍了拍身侧的矮柜，提醒他，他正在被教育。
陈默几乎是条件反射：“是”
——“是什么是？”
——“对不起师兄，我……”
——“你不用跟我这儿卖乖，你自己掂量如果今天来的是师父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？”
陈默抿着嘴，脱掉了已经汗湿的衣服，从包里拿出新的，再收拾好东西，坐在地上换跑鞋。
夏延得空还喝了口茶：“你一会儿不用上课么？”
陈默转身对着旁边想立刻消失的秦骁微微点了点头：“麻烦秦老师帮我带一节课吧……”
秦骁：“……”
在陈默即将走出教室的时候，夏延清咳了一声，那已经出类拔萃的男孩便立刻停了步子，转身面对着他师兄，双手垂在身侧，指尖透着不安。
——“你若是不服气就不要跑了，我说了我不会因为这件事情罚你，我去叫师父来，听他安排吧。”
陈默眼疾手快，在夏延经过身边的时候，立刻抓住了他的衣袖：“哥……”
他不想和夏延之间再有任何芥蒂，他知道他们俩重新回到如今的关系是夏延做出了巨大的让步的。
他也知道，今天秦骁和夏延来都是师父示意的，而与秦骁必定是被安排的不同，夏延大概率是主动提出的。
陈默一直很清楚夏延的性格脾气，这件事情即便是当初他们俩之间有隔阂，师兄又在国外，但如果夏延真的觉得陈默有错或是他不该这么做，夏延至少会给他发短信，告诉他，你不该这么做。
但夏延没有。与唐晨一直惯着他由着他闹不同，师兄是一直站在他这边的，师兄理解他，甚至认同他。
——“师兄，我……情绪一上来就……你知道的，说了什么错话您别往心里去。我知道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我没看透的东西，您直接告诉我，行么？说完了该怎么罚就怎么罚……”
夏延两句话就清楚了，陈默已经明白了为什么今天他会来，他被哄的很欣慰，当下就坐了回去：“我们本来都以为你会慢慢走出来的，这件事情终究要靠你自己去和解。”
——“对不起……”
——“这么多年，学校里任何略有耳闻或是看过全程的老师，对这件事都心照不宣的绝口不提，师父更是把你护的不成样子，多少次重要的大型比赛对于学校来说都是机不可失的，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你都是最好的选择，可就是为了你，他多少次一个人扛学校数十个领导的压力。即便你后来连借口都懒得编，但只要你表现出任何不想去的态度，师父都会替你回绝。你问问秦骁，游珩和裴尚多少次都是临危受命，你知道师父和你那些同学们替你杠过多少炸弹么？”
陈默像是突然被什么击中了，脑内一片空白，他很慌张的看向了秦骁，那人对他微微点了点头，但是也递来了安慰的眼神。
——“对不起，我不知道这些……”
——“这不怪你，师父没打算告诉你就是怕更加重你的负担。除了对你专业上的要求，他从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情，外界都说他严格，但我看的最清楚，他是真的宠你，几乎要把你宠坏了。”
陈默情绪忽然崩溃，蹲在地上哭，秦骁递给他一包纸，他擦着眼泪跟师兄道歉：“对不起……”
夏延把他拽起来，让人坐在身边：“可你好像想就这样一直把自己裹起来，留在原地，并且不打算走出来，我想，不如就趁这次机会，替你拔了这创。”
陈默埋在胸口点头。
——“这话本不该我说的，但你的壳实在是太厚了，我怕师父搂不住火，又心疼你，到最后反而适得其反。想来想去，还是我来当这个坏人吧，也不是一两次了。”
陈默手突然附上了夏延的膝盖：“您别这么说……我知道……您为我好……”
——“好。下面我说的话你听明白想清楚，然后给我答案。”
陈默点头。
——“当年的比赛，校内举行了选拔，你得了头筹。之后的组合虽是你自己排的，但更细的处理和调整都是师父一点点亲自帮你抠出来的。更不要说剧目了，连着五场的比赛，不是只有你陈默一个人在那一个月里披星戴月，你身上背着的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荣誉和成败。你以为学校的领导和老师们会容忍恶意评分么？还是你以为老师们那一个月的辛苦付出也是演给你的一出戏？或者你以为师父会同意他的学生成为一场比赛的棋子？”
——“我没有……”陈默有点慌张，他从夏延一连串的反问里面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和口不择言。
——“你一向心直嘴快，无伤大雅的我都不曾真的骂过你。但是陈默你要知道你潜意识里的东西是会随着语言渗透出来的。这么多年，恐怕连你自己都没意识到，除了把那件事情怪罪于主办方，怪罪于曹胜，你对于学校包括师父也是又不满的。”
——“我没有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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师兄弟交心啦~
陈默的心理负担真的很重，但夏延其实很理解他，他们俩很像，只是师兄更成熟和现实一点，他清楚有些事情不是靠着一腔热血和个人的坚持就能改变的~
彩蛋
附中时候比赛没拿到第一名的小陈默和温柔师兄嘻嘻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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